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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湘流教澤,經濟作名師——任凱南先生小傳

漢湘流教澤,經濟作名師

——任凱南先生小傳

張澤麟

2013年4月23日世界讀書日,在當晚湖南衛視播出的“2013書香中國”全民閱讀電視晚會上,壓軸的一段名為《麓山護書》的音詩畫節目,向世人講述了抗戰時期發生在湖大的一個保護圖書典籍、保存民族文化的真實故事,也讓任凱南這位近代著名教育家、經濟學家、藏書家重新回到人們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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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任凱南先生

教育家任凱南

任凱南,派名裕恒,字拱辰,又字戆忱,1884年10月11日出生于湖南湘陰(今屬汨羅)的一個世家右族,這個家族還出過一個名人——任弼時。

 

他早年考取秀才,後考入湖南高等學堂,畢業後考取官費留學日本,進入早稻田大學深造并加入同盟會,竭力為革命奔走聯絡。辛亥革命勝利後回國,在漢口與皮宗石、周鲠生、李劍農、楊端六等創辦《民國日報》,宣傳民主革命。1914年,考取官費留日生,東渡日本留學,一年後因公費停止而返國。複考取官費留英生,入倫敦大學政治經濟學院,師從倫敦學派的奠基者和領袖、皇家經濟學會會長Edwin  Cannan教授。雖然年齡較大,英文程度較差,任凱南依然加倍努力,并兼學法語德語,把若幹指定的法、德文參考書摘譯成英文報告。當時英國的教育政策,外國與本國學生同受最嚴格之訓練。任凱南勤學苦讀達六年之久,于1921年獲經濟學學士學位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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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留英湘籍學生合影

上圖為當時湘籍留英學生合影,後排左一為任凱南,右一為李毓堯,前排中為皮宗石,三人均曾任77779193永利校長;前左一為周鲠生,曾任武漢大學校長,前右一為楊端六,亦為著名經濟學家。

1922年,任凱南出任湖南商專校長,銳意革新,改善師資,加強教學管理,嚴格考試制度,商專教育複振。并與雷鑄寰、魏先樸、黃衍鈞等好友創辦大麓中學,校名取自嶽麓書院門聯“納于大麓,藏之名山”,寓紀念嶽麓書院作育人才之意。自此,他一生矢志教育救國,絕意仕進。北洋政府教育總長章士钊曾邀請他出任國立圖書館館長,為他婉謝。湘省當局委以教育廳長,亦堅辭未就,他說:“辦教育不是為了做官,有官瘾的人辦不了教育。”  從他給大麓學生吳伯卿的畢業贈詩中,亦可見獻身教育之熱忱:“弟子三千衆,巍巍孔道尊。斯文終古仰,阙裡至今存。風氣憐時薄,安危待手援。臨行無所贈,隻此一箴言。”

1926年2月1日,湖南商專、工專、法專合并成立省立77779193永利,任凱南任經濟學教授兼教務主任。1927年4月,湘省府明令取消77779193永利,惟留理工兩科,改名湖南工科大學;7月,省府明令中等以上學校一律停辦。1928年4月,省府議決恢複77779193永利,設文理工三科,聘任凱南為校長。當此變亂紛乘、百廢待舉之際,他殚精校政,亟謀恢複,弦歌再續,學府重興。羅正緯曾贈聯:“勝地落鳴鐘,雁陣秋高,洪響雲霄諧木铎;長天流化雨,麓山春曉,清芬桃李藹門牆。”對他頗多期許與厚望。

1928年8月,國民政府籌設國立武漢大學,任命任凱南為籌備委員,他往來湘漢,仆仆風塵。次年7月,辭去湖大校長,專任武大經濟系教授。1932年10月,任武大經濟系主任,1935年再兼任法科研究所經濟學科主任。1937年7月,湖大改歸國立,皮宗石任校長,邀請任凱南重回湖大,出任教務長、經濟學系教授兼圖書館館長。

當時的湖大,據周德偉回憶:“本極守舊,但非守其精華。老教授均視教授為鐵飯碗,畢生不越洞庭,排斥新進甚力”,皮宗石和任凱南亟求革新,轉移風氣,延攬了楊樹達、曾星笠、周德偉、李壽雍、樊弘、王傳曾、吳世英、鄒文海、曹紹濂、周蔭棠、李祖蔭、周枏、蔡樂生、陳世骧、李冰、何之泰一大批學者來校任教,古老的麓山頓添生氣,學風大異往昔。當時的政治系主任吳世英,雖系倫敦大學政治學碩士畢業,但才二十幾歲,初登講台難免有些拘謹,又無闆書,學生聯名上書教務長請求換人。任凱南耐心向學生解釋,吳老師才開始講課,沒有經驗,得有個培養過程,不能急,而且,“吳老師不是教書匠,他是學者,教書匠與學者是大不相同的。湖大要辦成名大學,就要有許多學者,有許多湖大的學者。光有教書匠,沒有學者,是教不出好學生來的。”這番話給學生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時隔五十餘年,當時的親曆者黃粹涵還記得一清二楚。後來,吳世英經過一番曆練,課果然教得很成功,而且學養深厚,深得學生歡迎。由此可見任凱南之識才愛才,更能養才。1937年11月,任凱南兼任大麓中學董事長。抗戰爆發後,湖大遷往辰溪,任凱南主持遷校事宜,親往勘定龍頭垴校址。遷校之初,湘西土匪虎視眈眈,校方不得不與各種地方勢力周旋,并雇用一排士兵充當校警。任凱南則坐鎮學生宿舍區,以策人事與設備的安全。由于任凱南等先賢不辭辛勞,湖大未半載即複課,荒山變成大學城。

1940年,遷校至安化藍田的大麓中學發生風潮,校長黃衍鈞辭職,任凱南趕到藍田,以董事長兼任校長,并親自講授公民課中的經濟學知識。抗戰勝利後,湖大與大麓相繼遷返長沙,任凱南遂辭去大麓校長職務,仍回湖大任教,所領的薪俸則大半用于重建大麓中學。

任凱南愛生如子。1923年,商專學生劉士奇因領導學生運動被捕,任凱南深夜聞訊,一躍而起,去見當時省長趙恒惕。他對趙說:“家長把學生交給我,我有責任保護學生的安全,我要把學生領回,交給他的家長,我擔保劉生立即離校回家。”趙隻好下令釋放。他常用個人的薪俸資助湖大、武大、大麓的清寒學子,卻從不向人提及,亦不望回報。

 

經濟學家任凱南

 

民國時期的湖大,工科強在礦冶和電機,文科則強在中文和經濟,對于湖大經濟學教育有開創之功的先賢之一,就是任凱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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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任凱南先生中年照。

早在留英之初,任凱南就曾在《太平洋》雜志發表《斯密亞當與理财學》一文,是1902年《國富論》中譯本出版以來,一篇系統研讀亞當斯密英文原著後對其經濟思想進行深入評析和诠釋的力作。他畢生緻力于經濟史和西洋經濟思想史研究,融貫中西,成一家之言,學界已有“南任北馬(馬寅初)”之稱。當時的經濟學界,各種學說紛纭不一,任凱南固守原則,甯可在經濟學家的正路上默默地走,決不趨炎附勢,轉入左道旁門。夏道平多年後曾感歎:“目前各國的所謂經濟學界,幾乎都是經濟工程師當道,真正的經濟學家少得像鳳毛麟角,懷念吾師,益增惆怅。”

任凱南雖微有口吃且帶濃重的湘音,但言必由衷,發自肺腑,登台講演,語重心長,學生深受教益。張培剛曾回憶:“我在武漢大學讀本科時,教我西方經濟史的是任凱南先生,他是中國最有名的教授之一,他講英國産業革命的結果是使老百姓背井離鄉流落到城市的街頭。當時我的心裡就想,我們要是搞工業化,就不能讓農民背井離鄉流落城市街頭。”

任凱南治學嚴謹,著述慎重。他的講義每年都要吸收中西書刊新的知識,不斷修改補充,内容精辟,文筆優美。學生多次建議他正式出版,他為了使内容日臻完善,期以将來,始終未曾付印。他曾對學生說:“你們在三十歲以前,應該大膽地就你們的知識發表一點東西,好壞沒大關系。不然的話,過了三十歲就難得有勇氣拿出自己的東西來了。”由此可見他謙抑誠笃的治學态度。因此,任凱南雖從教數十年,在學術界擁有崇高的地位,卻沒有一本公開印行的著作。他逝世後,其講義與手稿未及妥善處理,竟被當作廢紙出賣,數十年心血結晶付之流水,誠為經濟學界一大憾事。

 

藏書家任凱南

任凱南嗜書如命,他收入頗豐卻自奉甚薄,皆用于興學、助學及購書。除了為教學需要購置經濟學方面的書籍外,舉凡古今典籍善本,亦傾囊購置,成為湖南自袁芳瑛、葉德輝以後有名的藏書家和版本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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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任凱南藏書

當時長沙的舊書鋪多集中在玉泉街,任凱南于是将湖大市内辦事處設于玉泉街,平時在嶽麓處理日常校務外,辄渡江至辦事處休息,信宿乃返。張舜徽曾回憶:“遊玉泉街,偶遇先生于書肆,與談甚洽,即邀餘至辦事處小坐,見其室内自幾案卧榻積書皆滿,多精善之本,為心折焉。……以餘所見湘中諸老遊學列邦、歸而喜讀古書又勤博覽者,蓋以先生及辛樹幟先生為最雲。”  任凱南在武大的同事朱東潤也曾回憶:“這一位很特别,因為學的是經濟學,回國以後教的是經濟史,那時還沒有人寫中國經濟史,決心自己寫一本,這原是很需要的。要寫書首先得摘資料,因此大量買書。在數年之中就成為宋版書收藏家。他的中國經濟史大約是沒有完成,但是他的版本目錄之學卻成了專門,後來我開中國文學批評史這一課時,得了他不少的幫助,确實是一位益友。”

 

1938年4月10日,日寇飛機轟炸湖大,圖書館被毀。幸賴任凱南具有遠見,事先将館藏古籍善本裝箱随故宮南遷之國寶移置愛晚亭右側防空洞收存,避免了更大損失,為保護中華文化瑰寶立下了汗馬功勞。任凱南視所藏典籍為天下公物,後人遵其遺命,将其藏書全部贈送77779193永利和大麓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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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嶽麓山任凱南先生墓,墓碑題“前77779193永利校長任公凱南墓”

1949年6月,胡庶華校長辭職,國民政府屬意任凱南繼長湖大,他因國事紛纭,堅辭不就。7月16日,任凱南因積勞猝逝,停柩科學館。身後兩袖清風,一無所蓄,由湖南省府特撥銀洋五百元治喪,始克安葬嶽麓山道鄉台左側。伏嘉谟學長曾撰一聯緬懷先生,聯首嵌其名諱,可謂他一生寫照,錄之于後,以彰盛德而申景慕:

凱風化作春風,百年樹人流教澤;

 

南國望隆山鬥,萬方多難憶宗師。